第(1/3)页 入夜,月亮高高悬挂,黑暗浓稠得化不开,简直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。 南城的一处红砖库房外。 苏夜蹲在远处的屋脊阴影里,盯着那扇紧闭的铁门看了半晌。 他虽然不知道是谁故意把他引过来的,但显然这里有问题。 就算猜到了,可能有人在背后算计他,他也没办法。 他对京城了解的太少了。 得到那些情报,或多或少都有些局限性。 手底下也没有什么可用之人。 所以就算他知道,这里面可能有问题,也只能亲自过来查看。 只是可惜他蹲了那么久,却并没有什么收获。 这个红砖房里面连只耗子都没有。 怎么回事? 难不成那个情报是错误的?还是说已经过时了? 敌人已经知道他要来,所以提前转移? 又或者说那本身就是一个烟雾弹,想把他引过来,调虎离山,转移视线? 这些都有可能。 不过苏夜并没有着急,既然这里没有发现那就去找其他的线索。 死物找不到,活人却很轻松。 那个叫“秃尾蛇”的泥鳅帮小头目,这两天跳得太欢了。 …… 醉香楼。 这是南城最大的销金窟,当然,跟东贵区的那些青楼比不了。 这里充斥着劣质脂粉味、汗酸味和发酵的酒臭味。 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看来,非但不喜欢反而无比厌恶,恶心。 但对于南城那些泥腿子和穷苦百姓下层人物来说。 这里就是天堂。 而且也因为这里鱼龙混杂,什么东西都有,有时候还能捡些漏。 秃尾蛇就是醉香楼的常客之一。 这家伙是个五短身材,脑袋上一根毛都没有,脖子上挂着根小指粗的金链子,正搂着个浓妆艳艳的女人,跌跌撞撞地往后院的二楼走。 一看就知道喝了不少。 “爷……爷今儿高兴!那帮穷鬼……嗝……还想赖账?也不去打听打听,这南城的地界,谁说了算!” 秃尾蛇大着舌头,手在那女人身上乱捏,引得女人一阵假意娇嗔。 “是是是,蛇爷最威风。但这都半夜了,您那宝贝……” “闭嘴!不该问的别问!小心老子把你舌头割下来下酒!” 秃尾蛇听到这话突然大吼一声,猛地推了一把女人,原本醉醺醺的眼睛里面突然透出一股子凶光。 这家伙刚才明明一副喝多了的样子,现在突然变得如此可怕。 显然他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。 女人吓得哆嗦了一下,不敢再吭声,连忙扶着他进了屋。 苏夜放下酒杯,微微眯起了眼睛。 “这就是秃尾蛇?” 他原本以为这家伙真的就是个小人物呢,没想到泥鳅帮的一个小头目竟然也如此精明。 当然也不奇怪。 能在南城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,在泥鳅帮这个大帮派里面当个小头目。 本身就说明这家伙并不简单。 但是,问题不大。 苏夜早就已经看出来这个家伙,最多只有七品境界的修为。 说高不高,说低不低,放在东州那种地方,可以做个响当当的人物。 但这里可是京城,五品也得趴着,七品更不值一提。 “小二,结账!银子不用找了!” 苏夜随手拿出一个快银锭放在桌上,装作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走出醉香楼。 甚至是离开了几个街区才悄然返回,偷偷摸到了秃尾蛇所在的房间外面。 屋里传来一阵阵不堪入耳的声音。 只是才刚响起没过多久,就只剩下一阵如雷的鼾声。 那女人似乎轻笑了一声,直接整理了一下衣服,离开房间,媚笑扭着腰下楼招揽下一波客人去了。 机会来了。 苏夜手指轻轻翻身入内,落地无声。 醉香楼就连客房内都是各种酒臭味,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。 不过好在,苏夜早就已经蒙上了面,多多少少可以阻挡一些味道。 不至于让他那么恶心。 此刻的秃尾蛇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,睡得跟死猪一样,嘴角还流着哈喇子。 似乎还在做什么美梦。 苏夜看了他一眼,就径直走到床榻内侧。 根据这两天的观察,这秃尾蛇虽然好色,但每次来这间房,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往床底下瞄一眼,走的时候也要再瞄一眼。 显然有问题。 这里是醉香楼又不是他自己家? 整个醉香楼里面的客房那么多,他为什么非得选这一间? 还是说,这个房间有问题? 苏夜蹲下身,手指在床底积满灰尘的地砖上寸寸摸索。 咚! 这块砖的声音不对。 空的。 苏夜从靴筒里摸出一把薄刃,插进砖缝轻轻一撬。 地砖松动,被完整揭开。 下面是个四四方方的小洞,躺着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方块。 苏夜将油布包取出来,走到窗边,借着外面透进来的那点微弱月光,小心翼翼地揭开。 随即神色一凛! “账册!” 没有错! 那竟然是一本账册,纸张有些发黄,边角卷起,显然经常被人翻阅。 苏夜万万没想到,这家伙竟然把账册放在醉香楼里! 这实在是太令人不可思议了。 账册是如此的紧要,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,一般人只怕藏得不够深。 结果这家伙却藏在人来人往的醉香楼?甚至是娼妓的床铺下方? 他还真是大胆,就不怕有人意外发现吗? 不过从某种地方来说,这个隐藏账册的位置是如此特殊,一般人想都想不到! 时间紧迫,再加上此地环境特殊。 苏夜也没有时间感慨,连忙翻开账册开始仔细查看。 前面密密麻麻记着的,全是泥鳅帮放出去的印子钱和收上来的保护费。 张三借五两,归十两,逾期断指。 李四摊位费三两,欠半月,砸铺。 字迹歪歪扭扭,透着股血腥气。 苏夜面无表情地往后翻。 直到翻到最后十几页,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。 记录变了。 不再是那些几两几钱的碎银子,而是一笔笔触目惊心的大数额交易。 “三月初五,东郊野码头,接‘咸鱼’二十筐,入库房。” “三月初八,散‘干货’至西街米铺,陈记杂货,刘家粮行。” “咸鱼”,“干货”。 这是黑道上对私盐的切口! 苏夜加入六扇门当捕快的时间并不长,但对于切口、黑化并不陌生。 他很快就已经分辨出来,这些切口蕴含的真正含义! 泥鳅帮竟然在运私盐! 在未来的社会,盐并不是什么特殊的东西,想买多少买多少。 但在大虞,盐却是极其重要的民生物资。 是朝廷专项掌控,甚至是可以掌控朝廷命脉的东西! 所以,除了朝廷特许之外,任何人都不得贩卖私盐,甚至连购买使用都是大罪。 结果在天子脚下,竟然存在着这么一个大的走私私盐的帮派? 看来这位皇帝陛下的能力相当堪忧啊。 连自己脚底下都管不好,还怎么管理诺大一个国度? 也就是说,这很有可能就是皇帝把他扔到南城,其中一个原因吗? 这也是幕后黑手故意引导他要找到的东西? 苏夜略微沉思一番,连忙继续看下去,手指划过账页,停在了一行不起眼的小字上。 “核对无误,签押:吴。” 那个“吴”字写得工工整整,哪怕只是一个字,也能看出书写之人的拘谨和认真。 吴老栓,那个死在废巷里的老实记账人! 苏夜瞬间理清了所有关节。 吴老栓以为自己只是接了个普通的记账活计,等他发现这些“咸鱼”其实是掉脑袋的私盐时,这哪里是什么账本,分明就是一本催命符。 吴老栓不敢贩卖私盐,也怕死,所以那段时间就一直精神恍惚,担惊受怕。 泥鳅帮的人害怕他出现问题,所以提前杀人灭口? 这件事情乍一听起来有些荒谬。 害怕泄露情报,所以才杀人。 杀人不是更容易暴漏吗? 但其实不然。 就像那几个老捕快说的一样,在南城这种地方,死人实在是太正常了。 一天不死几个人反而更奇怪。 那些捕快们发现吴老栓死的时候,也没有多少反应,只是随便检查一下就准备草草结案。 事实上如果不是苏夜恰好上任,又亲自去了现场。 完全没有人在乎吴老栓身上的种种异常。 人命就是如此的卑贱。 苏夜不是来感慨的,也没有能力改变这些。 他只是迅速将账本上记载的内容抄写了一遍。 收好拓页,将账本按原样包好,放回洞中,盖上地砖。 他又抓了一把床底的积灰,均匀地撒在砖缝处,掩盖住撬动的痕迹。 做完这一切,他看了一眼床上还在打呼噜的秃尾蛇,眼中闪过一丝冷意。 这家伙虽然说只是个小头目,但同样恶贯满盈。 早就应该已经杀头了。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。 苏夜现在只是找到了吴老栓的死因,可私盐问题,以及背后的黑手还是没有查清。 事实上,胆敢在京城天子脚下这种地方贩卖私盐。 对方的身份一定很不简单。 现在杀一个小头目,只会打草惊蛇,苏夜自然不会难做。 “哼,就让你再多活几天!” 苏夜冷哼了一声,身形一闪,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客房。 他的速度虽然很快,但抄写账本的时候也耗费了些功夫。 现在,子时已过。 街道上越发沉寂了,就连那些喝花酒的人们也大都已经散去。 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野狗的狂吠,让这个大虞,甚至整个天下最大的城市,都显得有些荒凉,死寂。 苏夜快速穿梭在大街小巷,想要尽快回到衙门,仔细分析账本之中蕴含的内容。 只是忽然间,他皱起了眉头。 就在刚才,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意悄然浮现。 如果不是他修炼《修罗镇狱图》,本身就是杀戮化身,对杀意极其敏感,否则也不会发现。 能把杀意控制到这种程度,不用多说,对方绝对是一个极其精湛的杀手。 是巧合碰到?还是特意来找他? 不过都不重要,既然来了,那就只有一战! 就在他经过一个拐角时。 异变陡生! 没有风声,没有气息波动,甚至连空气的流动都没有丝毫变化。 左侧那团阴影,突然活了过来。 一只手掌,毫无征兆地印向苏夜的后心! 这一掌太快,太独。 若是换了旁人,恐怕直到心脏被震碎,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。 但在那只手掌即将触碰到衣衫的刹那,苏夜动了。 他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击,又像是背后长了眼睛。 体内《镇狱修罗图》的气血瞬间沸腾,在这极静的一瞬爆发出江河奔涌般的轰鸣。 脚下《柳叶随风》步法自然展开。 他的身体在不可能的角度诡异地向右平移了三尺,整个人轻飘飘的,仿佛真的变成了一片随风而动的柳叶。 第(1/3)页